2018/12/12 Taiwan Business Topics/封面故事  by Matthew Fulco

九份老街的觀光人潮

市場需求持平，卻不斷增建新旅館

台北地區2018年共新增1,000間飯店客房，而且台北市和全台各地還有更多新飯店計畫正在推動中。不幸的是，這些新供給投入市場的時間點，就在來台中國遊客下滑導致台灣的國際觀光成長率疲軟之際。

台灣的入境國際觀光客近年大幅成長，從2008年的380萬人次，至2017年達到1,070萬後，去年來客成長率趨緩至僅剩0.46%。中國觀光客從2015年的逾400萬人次巔峰，下滑至270萬，原因是北京限制旅行團來台。

日藉旅客在免稅店購物 (圖片來源：Don Shapiro)

今年迄今為止的情況僅有些許改善，前3季的國際旅客人次以稍微健康的3.6%速度成長，中國遊客量則僅有1.87%的正向成長率。隨著台海兩岸政治關係已冰凍三尺，預料短期內陸客團不會恢復大量來台。

香格里拉台北遠東國際大飯店的生意有15%來自以自由行散客為主的中國觀光客。這家五星級飯店從不接待陸客團，卻也無法不受陸客團減少對台灣觀光市場造成的波動影響。在餐旅業擁有40年資歷的台北遠東飯店總經理祖睿德 (Randy Zupanski) 表示：「需求疲弱會影響到整個飯店市場，不論客源來自哪裡，這都會拉低房價。」

旅館客房供需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主要是因為酒店興建計畫需要漫長時間進行規劃和施工。台北Ｗ飯店總經理唐皓維 (Harvey J. Thompson) 指出，許多業主和營運商於2012到2015年相關數據顯示成長強勁的這段期間決定投入市場，「即使如今看來不再大有可為，他們仍舊得讓酒店開幕」。這是一個主要但非唯一的影響因素。旅遊體驗平台KKday創辦人兼執行長陳明明表示：「部分地產開發商的著眼點是資本利得。」由於目前利率低到只有1.5%到1.6%，開發商可以向銀行取得具有吸引力的貸款條件。此外，國泰商旅、富邦旅管等部分本土旅館管理業者所屬的大型金融集團，擁有台北市中心的黃金地段土地。

以往地產開發商可能會在這類土地上興建豪宅，但目前台北的空置豪宅數量甚至比飯店房間還多。陳明明表示，飯店是一個不錯的選項，因為即使虧錢，只要座落於黃金地段，房地產價值就會穩定增值。

曾是投資銀行家的線上合法民宿訂房平台「亞洲遊(AsiaYo)」創辦人兼執行長鄭兆剛表示：「許多業主都在想：『我希望最終能將建案出售，大賺一筆。而且當市場復甦時，還可以把飯店改建為辦公大樓或豪宅等其他用途，只要我認為如此可以賺更多錢。』。有些業主只想趕快撈一筆。」

以興建飯店作為不動產投機策略的一環，可能讓開發商賺得盆滿缽滿，不過對早已擁擠的市場傾注更多供應量，對旅館業並無好處。住房率下降的同時，房價也會下滑，衝擊到所有旅館的獲利。

儘管如此，仍不斷有新飯店開幕，彷彿陸客潮未曾結束。以溫泉聞名的宜蘭縣度假勝地礁溪，過去一年內有礁溪兆品酒店、中天溫泉渡假飯店、礁溪山形閣溫泉飯店，以及礁溪麒麟等四家新旅館開幕。睽違十四年後重返台灣市場的希爾頓酒店集團在新北市板橋區開設擁有400間客房的臺北新板希爾頓酒店，並於九月開幕。

位於在台北市，擁有104間客房的台北士林萬麗酒店於今年八月開幕，是萬豪酒店集團旗下品牌。而六福集團和萬豪酒店集團於2015年十二月在台北市南港區推出共有465間客房的台北六福萬怡酒店，鄰近南港展覽館、南港軟體園區和內湖科技園區。（與此同時，六福集團於今年四月宣布，年底將關閉南京東路上擁有288間客房的台北威斯汀六福皇宮，理由是不堪租金調漲。）

國泰商旅管顧公司位於台北市民生東路和建國北路口的旅館開發案―擁有227間客房的第二間萬怡酒店，預定本月開幕(編按：已於12/12開幕)。還有本土品牌凱撒飯店集團，打算年底前在內湖區開設新飯店(編按：內湖凱旋酒店已於12/1開幕)。

與台北101大樓共創台北市天際線的台北天空塔(Taipei Sky Tower)，將有凱悅酒店集團雙品牌進駐

另外，凱悅集團五月宣布，2021年將在信義區新摩天大樓台北天空塔(Taipei Sky Tower)內，同時開設柏悅和安達仕兩家酒店。這將讓信義區的高檔酒店密度更高。台北天空塔(Taipei Sky Tower)落成後，將位於台北君悅酒店、台北Ｗ酒店和台北寒舍艾美酒店等三家既有五星級飯店步行可達的範圍內。

專門報導旅館業動態的網站Loyalty Lobby引述台北天空塔(Taipei Sky Tower)一位投資者的話報導，凱悅集團希望開發比傳統旅館有趣、但比民宿、日租房可靠的住宿需求市場。

台北Ｗ酒店總經理唐皓維表示，柏悅酒店進駐，對於台北市的酒店品牌來說是好事。他說：「柏悅是頂級品牌。有它進駐，顯示台北可成為高端旅客的目的地。同時，柏悅和安達仕兩家酒店新增的500間客房，也會對台北Ｗ酒店和附近其它業者帶來壓力。

更持久性的發展

部分旅館業者對擴張採取較謹慎的態度。在台灣經營十家旅館飯店的福泰飯店集團董事長廖炳燿表示，該集團目前並無開設新飯店的計畫。他說：「我們一直奉行內生性成長策略。我們早已擁有許多飯店，而且開設新飯店的成本相當高。」

不動產服務商世邦魏理仕研究發現，台灣目前的整體旅館住房率約為61%。其中最高的是新竹（73%）、台北（71%）和桃園（68%），全都拜商務旅客需求穩定之賜。東台灣則受到陸客減少重創，住房率遠低於前述地區―花蓮僅45%，台東則為49%。西南部的嘉義住房率只有39%。

台灣觀光局局長周永暉指出，東台灣過去受惠於陸客團的八天七夜行程。他表示，「典型的陸客團都會走訪花蓮和台東」；不過由於來台陸客銳減，「東台灣許多旅館正在改變商業模式」。

在某些個案中，這意味放棄旅館生意。世邦魏理仕台灣分公司研究部主管李嘉玶指出，中國觀光客減少，已造成東台灣部分專做陸客團生意的業者倒閉。東台灣的確也能吸引其他觀光客，尤其是國內旅客，但顯然無法完全替代中國觀光客。

KKday的陳明明表示：「東台灣很美，但位置偏遠―對典型自由行散客來說，不是非常容易前往的地方。」他指出，在台灣以外的地區，香港是唯一可直飛花蓮的城市，「於是來自南韓、東南亞等持續成長市場的觀光客，通常只會到台北」。

花蓮縣在今年二月遭強震重創，也導致當地觀光業不景氣―希望這只是暫時現象。筆者三月走訪花蓮時，海灘上只有我一人。當地人告訴我，由於這場造成17死285傷的地震，有些人嚇得不敢來。

觀光局十月宣布，為了支持台灣東部和南部的觀光業，將在今年最後兩個月提撥9,000萬台幣，補助自由行旅客的住宿和交通費用。凡是前往花蓮、台東、宜蘭部分地區（非溫泉旅遊區）、高雄和屏東的自由行旅客，可獲得從1,000到1,500台幣不等的補助。

這些地區的部分旅館也提供優渥折扣拉抬生意。媒體報導，花蓮翰品酒店、台東娜路彎大酒店、高雄圓山大飯店提供某些客房平日最高三折的優惠。

在此同時，由中華民國台灣管轄、但地理上位於中國大陸沿海的金門列嶼（金門在法律上隸屬於福建省），是中國遊客並未減少的例外地區。今年上半年有25萬人次陸客前往金門，相較下台灣本島旅客為23萬人次，是金門首度出現中國遊客人次超越台灣訪客。

金門之所以吸引中國觀光客，和地理鄰近性、政治因素有關。執政的民進黨未能將政治勢力擴及金門縣政府，且民進黨在當地並非具有決定影響力的政黨。自蔡英文2016年當選總統以來，北京就尋求攏絡未支持民進黨的台灣各地方政府。

另一個相對值得注意的重點是來台自由行的中國旅客仍維持穩定。今年截至九月止，已有201萬3,670人次陸客來台，其中主要是自由行散客。

本刊訪問數位自由行的中國旅客，了解其訪台原因。在山東土生土長的一位師姓(編按：音譯)旅客，目前是上海一所私立學校的教師。她已三度訪台，其中一次是環島旅行。她表示，她喜歡台灣的山景，還有可口但價格不貴的美食。她說：「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各種小吃點心我都喜歡。我喜歡在冬天來台灣，因為天氣比較不熱。」

出生於遼寧而工作生活在香港的李晨(編按：音譯，應非藝人李晨)，同樣也來台三次。他表示，除了美食和友善的當地民眾之外，傳統的中華文化也是台灣吸引他的原因。他說：「台灣的中華文化是在大中華地區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有些東西更具歷史文化底蘊及真實。」

除了自由行的陸客外，東南亞的觀光客也呈現穩定成長，產業分析師將之歸因於台灣放寬的簽證政策，以及台灣和東協城市之間的直飛航線增加。2018年上半年約有120萬東南亞觀光客來台，較2017年同期成長20%。觀光局表示，成長最多的是菲律賓（60%）和越南（39%）。今年是台灣給予菲律賓遊客免簽待遇生效的第一個完整年度，政府正研議是否對越南和印尼延長免簽證計畫。

不過整體而言，旅館業者對2019年的展望仍抱持謹慎態度。台北遠東飯店總經理祖睿德表示：「2018年所有新增客房供應的衝擊，要到2019年才會充分感受到，因為許多新酒店在接近今年底時才開幕。」